▲19楼空中,女孩凌空晃荡着双腿。
一堆沾满眼泪的纸巾,一个绝望的背影,民警的心提到嗓子眼了。
▲事发高楼
一个23岁的女孩,与男友交往4年,期间她把汽车抵押,筹钱给男友身患重病的父亲治病。然而有一天,她得知男友已经在一年前和别人结婚了,还有了一个孩子……
这是一起发生在古城扬州的为情“跳楼”事件。民警经过3小时的努力让女孩脱离险境,又用了13个小时把她从绝望的心境中解救出来。紫牛新闻记者发现,虽然为情所困轻生事件并不少,但这一次背后的原因却很罕见。
那一幕,惊心动魄
8月12日清晨6点多,雨一直下。扬州老汽车西站旁彩弘苑小区,早起的居民惊讶地发现,小区北门旁一幢19层住宅楼楼顶,闪动着一个人影。仔细看,好像是个年轻女子,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短裙。
天哪,她坐在楼顶平台窗户边缘,不时晃动着双腿,这是要寻短见呀!
19楼窗台,她扔下一件件随身物品
心提到嗓子眼:经验告诉民警,女孩要作“了断”
12日早晨6:40,民警接报赶到现场。眼前的情况令人担心:这名叫周红的女孩已经从19楼楼顶的窗户翻了出去,窗外是没有任何护栏的小平台,她就坐在平台边缘,晃荡着双腿。天下着雨,雨不时打进来,平台越来越湿滑。
邗江公安分局邗上派出所副所长沈斌是此次事件的主要处警民警。具有丰富谈判经验的沈斌没有贸然上前,而是先向周红喊话,开导她珍爱生命,别干傻事。见对方没有反应,沈斌便婉转地请她“提要求”,并承诺一定想方设法满足。周红想了想,告诉民警把她的要好姐妹找来,再将男友马春和他的家人喊来。
沈斌和同事经过工作,找来了周红的小姐妹,也喊来了和周红有纠葛的男友马春及其家人。民警苦口婆心地劝说,闺蜜好言开导,马春及家人现场沟通,还是没能把周红劝回安全地带。而周红却开始看似漫不经心地从随身带的包里,摸出银行卡、身份证等东西,一件件向楼下扔去,她的眼神呆滞、空洞,透出的是绝望——沈斌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,经验告诉他,这是当事人“最后了断”前的动作。
“当时心里那个急呀,太危险了,她坐在平台的边缘,每扔一件东西,身体似乎要向前滑动一下,我心里也就猛地拎一下,也不敢上前,怕刺激到她。”沈斌回忆说。
僵持3小时,送水时民警一把拽住她
武警战士配合默契同一时间行动,双保险解救成功
来不及了,必须想办法应对了。沈斌发现,可能感觉到头发有些乱,这个爱美的姑娘开始拿出梳子梳头发。他注意到周红光着脚,心里有了主意。“姑娘,你很注意形象,我们能理解。你看,你头发梳好了,漂亮了,也不能光着脚呀。你鞋子在这里,我给你送过去。”沈斌拿起周红脱在窗户旁的凉鞋,想迅速翻进去递过去,趁这个机会解救她,可没想到周红叫了起来:“你把鞋子扔过来!”
一计不成,还得再想办法。在艰难的僵持中,3个小时过去了,沈斌和其他营救人员都口渴了,“她应该比我们更渴呀。”沈斌决定给她送水,果然,一说口渴,周红没有言语。为减少她的紧张和对抗心理,确保成功,沈斌迅速脱掉警服,一边不停地跟周红说着诸如“夏天人最不能缺的就是水,你把手伸过来”等让人不设防的“废话”,缓解女孩的心理防线,一边飞快地翻进平台,突然抓住了她的右手。几乎同一时间,得到沈斌眼神暗示的另一位武警战士也迅速跳出窗户,翻进窗台,抓住了女孩的左手,大家一使劲,把她从险境中拽了过来。
现场回访 她是特意选择了这处高层住宅
16日下午,紫牛新闻记者来到周红轻生的彩弘苑小区,经过询问居民,找到了事发楼幢。询问了多个居民,还问了保洁人员,大家都说不认识这个相貌姣好的女子,她不住这个小区。
这个说法,紫牛新闻记者随后在警方处得到了验证,她、她的男友都不住这个小区。之所以选择这里,一是这里距离她自己的家比较近;二是这里楼层比较高,她自己居住的公寓楼没有高层。
是什么让她绝望
那个交往了4年的男友竟已偷偷结婚生子
为帮男友爸爸筹钱治病,她曾抵押汽车筹款
沈斌告诉紫牛新闻记者,自己从警10多年,处理类似爬高楼轻生的事件很多,但这次不寻常。不仅因为处警时间长、劝说难度大,更因为发生在当事人身上的“故事”太罕见。“这个事件中,男方的做法,令人匪夷所思,已经不是普通的对感情的背叛。”沈斌介绍,经警方了解,周红已经和马春谈了4年恋爱,中途马春和别人结婚后,继续跟周红交往。
23岁的周红开过服装店、美甲店,现在一家美甲店上班。她告诉民警,4年前,自己经朋友介绍认识了马春。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,双方感觉都不错。交往一年半时,互相见了家长。此后,马春开始向周红借钱,周红对于男友的借钱原因并未多问。后来,马春的父亲病重,花钱的地方更多。周红将自己的私家车进行抵押,抵了4万元左右给马春的爸爸治病。前不久,听说马春已经跟别人结婚并有了一个孩子时,周红不敢相信,但却得到马春证实。
马春向警方陈述,朋友介绍认识周红时,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,但没有打算发展下去。开始他和周红是认真谈的,但后来发生了变故。马春承认,去年初他和现在的妻子结婚,婚后,他还和周红保持关系。
11日晚,在马春的家里,双方为“还钱”发生冲突,还动了手——当天夜间,周红彻夜未眠。警方提供的询问笔录显示,11日夜间到12日凌晨,周红先从自己家赶到数公里之外的男友马春家“谈事情”;由于马春父亲病危等原因,两人回到周红的家“继续谈”;因为谈不拢,两人再次去马春家;没有任何结果,身心俱疲的周红又回到自己的家。再后来,万念俱灰的她,走到家附近的这个小区,想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。
警方调处结果
累了睡了,醒来后女孩让民警放心,“没事了”
男方称当天写下欠条是违心的,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
邗江警方告诉紫牛新闻记者,周红获救,只是警方处置这一极端事件的第一步。她不停地反抗、哭叫,虽然一夜未眠,力气耗尽,但巨大的委屈还是激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。民警一直耐心地沟通、劝解,给她准备可口的食物,平复她的心情。调解一直持续到12日夜里10:30,因为太过疲劳,周红在调解室睡着了。醒来后,民警不放心,一直将她送到家门口。直到周红说“我没事了,你们放心吧”,民警才离开。
经调解,周红和马春达成还钱协议,马春向警方承认,自己做了“不道德”的事情,愿意按照女方要求,偿还8万5千元,并打了欠条。
昨天傍晚,记者电话联系马春时,手机处于无人接听状态,随后马春回了电话。他表示,自己这几天在忙家里的事情,忙完之后,会将自己和周红的事情作一个了断。马春说,自己和周红之间的债务关系比较复杂,自己并不欠周红的钱,相反这几年自己为周红花去很多钱。周红抵押汽车确有此事,但钱并没有全部用于自己父亲的治病。自己12日打下的欠条,并不是自己真实的意愿。对于这件事情,会通过法律途径解决。
紫牛新闻记者从警方获悉,在“跳楼事件”之后的第二天,马春的父亲因病情严重,不幸离开了人世。
她现在还好吗
女孩说,她要让自己变得坚强
17日,周红告诉紫牛新闻记者,经过几天时间,自己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,因为此前身体不是很好,最近一段时间想调养好身体。
周红说,她想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,在处理好马春的欠款问题后,会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。(除民警外,文中人物均为化名)